这个平安夜,是赵英焕值班,他接诊了一个很特殊的病人。
先是接到院前的附近一所高中有人呼叫,救护车到达后将一十七岁的高中女生和一医院。男婴是老师和医务人员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男婴口鼻被垃圾覆盖窒息严重,目前在急救车上行心肺复苏,要院内急救组准备好婴儿的抢救设备和呼吸机。产妇是一个17岁的高二学生。因产后大出血,人已经失血性休克,目前在急救车上液体复苏。
高中生厕所产子,产后杀婴。印象中,这种有些惊世骇俗的新闻从来都只应当出现在某知音类杂志里,可是没想到,这样的故事在和赵英焕的平行世界里真实的上演着。这一天,赵英焕上抢救室,一会儿,他将会成为她的主管医生。
印象里,年纪轻轻就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姑娘,多半是这么一副爹不疼娘不爱,叛逆疏狂且歇斯底里的小太妹形象。
一会儿,急救车到达急诊科门口,院前的医务人员将一大一小两个人搬运到转运平车上。因为之前已经得知婴儿存在严重的呼吸窘迫,生命体征不稳,已经在心肺复苏,所以,医院前,赵英焕呼叫了儿科的急救医生前来支援。
虽然已经做好了孩子是从垃圾坑里打捞出来的心里准备,可是当这个婴儿真的被放在面前时,赵英焕还是有点懵:婴儿赤裸的身体,原本附着着在躯体上的胎脂和血迹沾染上诸多成分不明的秽物,让这个婴儿看上去像是来自地狱。
已是冬季,医院的中央空调吹着温暖的热风,让这股恶臭反复在鼻腔里循环,让人作呕,不管在视觉上还是嗅觉上,都让赵英焕受到强烈的冲击。
可婴儿的血氧饱和度已经极低,眼下由不得他多想,他喊护士用最小号的吸引器吸掉婴儿口鼻内的残渣和分泌物,随后,便拿出最小号的喉镜和气管导管,迅速给孩子做了气管插管。
在完成这些初期的生命支持后,儿科医生已经赶到,协同赵英焕一起为孩子做心脏按压。初生的婴儿,心脏按压异于成人,是以两手拇指呈点状按压。儿科医生一边按压,一边口述医嘱,指导护士抢救用药。
在儿科医生抢救这个婴儿的空隙,他终于可以腾出时间去查看那个被一起送来的女孩。
急诊科的护士大多训练有素,在女孩被推进来,简单查看一下,便知道女孩存在着失血性休克,在赵英焕还没有下达医嘱之前,已经给她开放了双通道,快速补液扩容。
当赵英焕看清这个女孩时,他还是傻了眼:女孩小脸苍白,头发颇显凌乱,虽然是隆冬,但她的额头有汗液渗出,有几缕乱发粘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失血太多而显得过于苍白的脸色和整个被血染得通红的下身形成鲜明惨烈的对比,她和这个年龄段里那些青涩单纯的高中女生并没有太多不同,当看见这个虚弱的女孩安静的配合护士抽血化验、建立静脉通道时,他甚至想到用“乖巧”这两个字来形容她。
赵英焕在大五本科期间,唯一去实习过的科室就只有神经外科和妇产科,所以他对妇产科的疾病到也还算熟悉。他注意到女孩的下身被血染透了,在结合她刚生产过,他喊护士配了缩宫素静脉输入,边输液的同时边帮女孩按摩子宫,可效果仍然不好,下身的出血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连忙让护士推来了床旁超声,在病床前为女孩打了妇科彩超。果不其然,胎盘没有顺利排出,仍然稽留在子宫内。
正常分娩,胎盘会随着胎儿的出生自动剥落,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产程过长,子宫收缩乏力,产妇过于疲惫等,胎盘不会自动剥落,并发生大出血。而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少女就赶上了。
“先把血常规、急诊生化、交叉和血这一套检查全部抽了,”赵英焕边说着边开始给女孩做锁骨下深静脉置管,方便后面的输液以及输血纠正休克。
抽血化验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女孩的血红蛋白只有63g/dl,差不多只有正常女性一半左右。女孩入科室时,血压只有78/49mmHg,存在着较重的失血性休克。
在常规输液、输血纠正贫血和休克以外,在使用缩宫素和按摩子宫过后,女孩仍未将胎盘娩出,女孩的下身还是存在活动性出血的情况。当务之急是要进行一项特殊的操作——手取胎盘术。这项技术属于妇产科的操作范畴,他只得给妇产科打电话会诊。
女孩是足月生产的,应该邀请产科来会诊。可是赵英焕却误将电话打到了妇科医师办公室。
这一天也是林皙月值班,可是这一天一点也不平安。那天白班,她所在在的小组做了八台手术,且均为妇科肿瘤手术,术后为谨防大出血,需要严密观察生命体征,手术病人一多,夜班时心就是悬着的,深怕哪个术后病人又发生了变故,甚至需要二次手术探查。
因为基督的降生,人类才有了拯救的盼望,如果这一天晚上一定要许下什么愿望,那林皙月祈祷的便是那个保守治疗的宫外孕患者不要再发生某些变故。
那个患者的血HCG数值只有几百,彩超提示附件区的包块也不大,暂时符合异位妊娠的饱受治疗条件,目前已经上了甲氨蝶呤杀胚。可是保守治疗失败了,便需要急诊手术,而那个患者是个艾滋病人,且是这次入院后做术前检查才发现的,因为还没开始吃抗病毒药物,她体内的病毒载量很高,换言之,就是传染性非常强,如果需要手术,也不可以用创伤更小的腹腔镜去做,只能开刀。而开刀,势必就会接触到更多的传染性极强的血液,而这样一来,会将手术者暴露在更为危险的环境下。
就在林皙月祷告那个艾滋患者能够药物保守治疗成功时,她接到了来自急诊科的电话。当林皙月在电话里听明赵英焕要求会诊的目的,要她赶紧到急诊科来协助手取胎盘。她本想告诉对方,这样的情况应当邀请产科会诊,可是话到了嘴边,她便将其吞咽了下去。
上次在一起吃过饭后,她便再没见过他,急诊科和妇产科交集并不算多,日常工作中也很难碰到。她本就是产科出来的医生,虽然自己目前这一年在妇科工作,但这本就是她的专业范畴,而且,还可以再近距离的看到他,何乐而不为呢。
十分钟不到,林皙月便从住院部赶到急诊科来,在了解了病情之后,她同意赵英焕的判断,当务之急是手取胎盘。
女医院了,她之前在电话里已经听女孩的班主任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可她怎么都不能接受老师说的是真的,直到她亲眼看到自己躺在抢救室的女儿时,她才勉强接受了还在上高二的女儿在厕所产子的事实。
林皙月简洁的告诉女孩母亲接下来要做的操作:“她生产后胎盘没有娩出,才导致了大出血,在反复按摩子宫并使用缩宫素后,胎盘还是没有娩出的迹象。现在只能做手取胎盘术。”
“手取胎盘?”